走出“知味樓”，襲人覺得她的胃很痛。像她這樣的人，一般不容易胃難受，有什麽事情只要發洩出來，大多就那麽過去了。可是，今天為了蔣玉菡，她竟然將怒火壓抑在心裏，最後產生的結果就是消化不良。

“二弟，你這是怎麽了？”蔣玉菡見襲人蹙眉，一臉的痛苦之色，關切地問道。

“沒事，只是胃痛而已，吃片藥就好了。”襲人按壓著胃部，越來越疼痛的感覺讓她沒有註意到她的話。

“吃片藥？”蔣玉菡疑惑地看了看襲人，見她臉色灰白，額上已經見汗，心裏一痛，壓下懷疑，再次關切地問道：“二弟，你這樣是不行的，還是到醫館讓大夫瞧瞧，我才能放心。”

“是啊，二爺，身體有毛病一樣要及時診治，若是拖久了，恐要積成大病。”黃掌櫃的也在一邊勸說道。

芳兒則皺著眉頭，用一副哀求的面孔看著襲人，希望她能夠聽從蔣玉菡和黃掌櫃的勸告。

“別用那種眼神看我，我依你們就是了。”襲人被芳兒哀求的眼神看得面紅耳赤，只好答應下來。

“轎夫，快，扶著二爺上轎。”太過關切襲人的病痛，蔣玉菡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淡定從容，急急地地沖著“味全齋”前的轎夫們說道。他有些後悔，今天出來應該帶著自家的轎夫出來，現在，只好雇傭這些人人了。

一直在“知味樓”門前等客的轎夫們一聽見蔣玉菡的傳喚，立馬趕了過來，扶著已經直不起腰來的襲人坐上了轎子，又恭恭敬敬地詢問蔣玉菡是否也要坐上去。等了一天，終於等來了客人，這讓這些轎夫不勝歡喜。即使轎子上再坐一個人，他們也不會覺得負重不了。

蔣玉菡看了看轎子裏的襲人，只見她已經痛得彎著腰，在座位上搖搖晃晃的，一個不小心就會從座位上跌下來。他擔心地蹙眉，想了想，最後終究過於擔心襲人，也上了轎子。

擡著兩個人，轎夫們依舊輕輕松松地平穩地走著。黃掌櫃的和芳兒跟在轎子旁，向最近的醫館走去。

不多時，轎子來到醫館前。轎夫們和蔣玉菡攙扶著襲人下了轎，匆匆地進了醫館。

醫館內，一名大夫正打著瞌睡。

“大夫，快來。”蔣玉菡沖著昏昏欲睡的大夫喊道，扶著眼看就要昏倒的襲人，心裏一片焦急。

蔣玉菡的聲音很大，驚得那名大夫一個激靈，險些撞到桌子上，不由得憤怒地睜圓眼睛，看下蔣玉菡等人，怒吼道：“叫什麽叫？老夫正在瞌睡，現在—馬上—出去！”

“對不起，對不起大夫，我家二爺得了急病，請您快來看看。”黃掌櫃的見大夫生氣了，急忙賠禮道歉道。

“得了急病就能在我的醫館裏大吼大叫的嗎？”那大夫聽到了黃掌櫃的的話，怒火這才稍稍平息了一些，瞧了瞧蔣玉菡手中扶著的襲人，馬上說道：“快，將‘他’扶過來。”

此時的襲人，已經陷入了半昏迷地狀態，神智昏昏沈沈的，聽見大夫的話，微微睜了睜眼睛，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氣般，有無力地合上。

蔣玉菡急忙將襲人扶到了桌前，讓她坐在大夫身邊的馬紮上，拉過她的手，平放在桌子上。

大夫微微皺眉，看了看襲人額上豆大的汗水，又瞧了瞧她灰白的臉色，這才將兩指搭上她的脈門，仔細地診看起來。

蔣玉菡、黃掌櫃的和芳兒緊張地站在一邊，全神貫註地盯著大夫，時不時地還看看襲人灰白的臉色，滿臉的憂慮。

突然，大夫臉上露出驚訝地神色，掃過眾人，見眾人正在看著他，微微蹙眉，然後又認真地診看起來。一會兒，大夫收手，臉色嚴肅地看著眾人。

“大夫，我家二爺怎麽樣？”黃掌櫃的率先問道。看大夫的臉色，二爺的病定是很嚴重。

“我二弟沒事吧？”蔣玉菡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問道。他很擔心，若是襲人生了大病，那會很痛苦的。

芳兒一怯怯地看著大夫，等待著他的解答。

“病人是肝火旺盛，導致食滯血瘀，倒也沒有大礙。只是——”大夫話講到一半，突然停住了。

“只是什麽？”蔣玉菡急躁地問道。難道夫人她還有什麽其他的毛病不成嗎？

“這位爺，不要急躁。這位——這位爺只是急怒攻心，飲食積滯，請爺不要擔心。”大夫猶豫了一會，終於沒有將他的發現說出。

聽大夫如此一說，三人終於放下心來。尤其是蔣玉菡，微笑再次掛上了俊顏。

“我開一副藥，你們帶回去，熬了，晾溫，給病人服下，不出一天，保‘他’活蹦亂跳的。”大夫笑著說道。面前的這一位，他認得，是有名的優伶，琪官。而他竟然如此關心病著的這個人，恩，兩人關系一定不一般。一邊如此想著，大夫一邊開好了藥方，遞到了蔣玉菡的手裏。

蔣玉菡千恩萬謝地拎著藥鋪夥計抓好的藥，將襲人再次扶上了轎子。他自己也跟著上了轎。

轎子一路顛簸，回到了典當鋪。

在此當中，襲人曾經清醒了幾次，卻再次因為疼痛，陷入了昏迷當中。

攙扶著襲人回到了臥房，將她放在炕上。芳兒接過蔣玉菡手中的藥，前往廚房煎藥，而黃掌櫃的一回來，就被夥計叫了出去，處理典當鋪裏未竟的事務。

臥房內，只剩下蔣玉菡和昏迷中的襲人。

“夫人，夫人，你好些了嗎？”蔣玉菡輕輕地喚道，眉目之間藏著無限的擔憂。

襲人微微睜眼，看了看頭上那張憂慮的俊顏，那微紅的雙目，那緊蹙的軒眉，還有那緊緊抿著的紅唇，哎！我真是幸運呢！襲人無限感慨地想到，隨即一陣疼痛，讓她再次皺起眉頭。

“夫人，很痛嗎？”本來見到襲人睜開眼睛，蔣玉菡十分的欣喜，可是，見到襲人又皺起眉頭，他的心又懸了起來。

“好痛！”襲人唉唉叫，不是她虛張聲勢，而是真的很痛。她的胃，就像被好多好多的針刺了一般，疼痛難禁。

聽著襲人如同蚊子般的叫痛聲，蔣玉菡的心更痛。好好的一個人，怎麽在吃過飯後就生病了呢？她的身體也虛弱了！

“不要皺著眉頭嗎！這種疼痛吃過藥後就會好了。”襲人見蔣玉菡的蹙眉，急忙安慰他道。這種胃痛來得突然，她也是措手不及，耐不住疼痛，昏了過去。可是，看到蔣玉菡比她更痛的表情，她覺得她的胃痛好了很多，一股未知的暖流緩緩熨燙著她的心。

“你在‘知味樓’前說的一片藥，是怎麽回事？難道藥是一片一片的嗎？”蔣玉菡見襲人臉上的痛苦之色減輕了不少，忽然問道。他十分好奇，為什麽這位夫人會時不時地說些他聽不懂的話？

“哎呦！好痛！”襲人被蔣玉菡問得一楞，糟糕！又說錯話了嗎？咳，要她這種直性子的人說假話，可真是不容易啊！可是，該怎麽回答，襲人犯了難。對了，襲人忽然捂著胃部，哀叫起來。

襲人的哀叫，成功地轉移了蔣玉菡的註意力。他慌張地瞧著襲人的臉色，不住嘴地問道：“怎麽了？怎麽了？又痛了嗎？”

襲人突然覺得十分感動。她不過為了逃避追問，而假裝疼痛，結果面前這個傻人竟然當了真。哎！真是對不起啊！她不是故意騙他的。

“夫人，夫人，快點告訴我，你痛不痛啊？這個芳兒，讓她熬個藥到現在還沒有回來。”見襲人不答話，只是呆呆地看著他，蔣玉菡更加急了，不由得開始埋怨其芳兒來了。

“不要怨芳兒。熬藥這種事，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完成的，不差在這一時。”襲人反倒勸解著蔣玉菡。

“可是夫人你------”蔣玉菡擔心地看著襲人還是灰白的臉色，無法放心地說道。

“我沒事，我真的沒事。”襲人有點不耐煩了，婆婆媽媽的，不就是胃痛嗎？

蔣玉菡微微一楞，襲人的態度讓他很傷心。

房間內頓時靜寂下來。

襲人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。糟糕，真是糟糕！她幹嘛傷害蔣玉菡啊！

“爺，二爺的藥來了。”芳兒敲了敲門，端著藥碗走了進來。

“夫人，將藥喝了。”蔣玉菡淡淡地說道。即使很傷心，他依舊關心著襲人，依舊放不開她。

襲人掙紮著就要坐起。

“奶奶，您扶您。”芳兒離開跑過來，將藥碗放在一邊的桌子上，就去扶著襲人。

“還是我來吧。”見芳兒扶得很吃力，蔣玉菡淡淡地說道。

芳兒退到了一旁，蔣玉菡俯身把住襲人的肩頭，輕松地將她扶起，靠坐在墻壁上。

“芳兒，餵你奶奶吃藥，我出去一下。”蔣玉菡說著，轉身離開了房間。

“奶奶，爺是怎麽了？”芳兒不解地問道，並端過藥碗，用銀匙乘上藥，輕輕地吹了吹，遞到襲人的嘴邊。

“不知道。”襲人裝糊塗。她怎能說是她傷了蔣玉菡的心，蔣玉菡才會生氣地離開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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